司战野的“天威”本是宣泄不尽的,此刻却异常地沉默,仿佛被眼前突然炸响的“天雷”震住了。
说起来,他对司景轩这个儿子很是偏宠,除了司景洪,就数他过得安逸且骄奢无度了。
他从小到大还有申绿如宠着,司战野即便看在申家的面子,也不可怠慢了这个儿子。再加司景轩幼时十分活泼讨喜,故而深得司战野的欢心。
可爬高跌重似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人被捧到高处,一旦摔落怕是生不如死。
司战野这些年对这个儿子既爱又恨,爱得是父子情分他不管到何时,心里都存着几分,难以割舍,恨的是,他这个儿子早就被宠坏了,他纵然有意袒护,却终究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眼前这个“雷”着实令司战野震惊,纵使他戎马半生,面对生死都从未眨过眼,这个儿子捅出的雷,却将他彻底震住了。
当年申绿如被赐死,司战野尚能顾着司景轩,将对他的牵连降到了最低。
所以司景轩这些年只是未能入朝堂,一应俸禄并未减少。
只是齐王殿下面上看着终日闭门不出,似在思过反省,实在私底下的运作一日亦未断过。
只是司战野如何也未想到,他的“好儿子”竟敢行这般毫无底线之事。
朝堂上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许久都没有平息的迹象,议论此事真假的有之,叹息惶恐的有之,还有人在小声讨论,皇子犯下通敌叛国的大罪,不知是否真的能与庶民同罪。
这不绝于耳的“嗡嗡”声令司战野头脑炸裂一般地疼,终于禁不住怒喝出声。
“都说够了没?!...今日兵部尚书当真露脸啊,在这朝堂上委实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难怪方才吞吞吐吐,眼下朕还真的被你攀扯得不清不楚了。
朕的儿子与此事有染是吗?...那就即刻派人去齐王府将齐王押上殿来与卿对峙!
卿今日既然‘大义凛然’了一回,朕如何能不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今日这朝会,怕一时散不得了!”
司战野即刻命一队人马出宫,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司景轩便被侍卫架着,押上了大殿。
他此时衣衫不整,尚穿着一身睡袍,发丝散落,实在没有半分身为皇子的矜贵模样。
他多年前就因为欺负陷害司景洪,被这般尊荣押进过御书房一回,司战野此时又见他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心里更生烦躁。
“这都什么时辰了,齐王还在床榻厮混?!...”司战野烦躁恼怒地问道。
“启禀父皇,方才侍卫们闯进儿臣寝殿时,才辰时二刻。
儿臣这些年谨遵父皇旨意,闭门思过,又上不得朝,日日鸡鸣而起,去山上打狼不成?!...”
司景轩不知哪儿来的怒气,说话底气足得很,似是被这般粗暴地扰了清梦很是生气,全然没有多年前的惶恐不安。
“你!!...”司战野被怼得一时语塞,见司景轩这般颓废不争气的模样,气得胸口疼。
“儿臣斗胆敢问父皇,这个时辰如此着急命人将儿臣押上大殿,所为何事?...
儿臣这些年终日闭门思过,难道又不小心犯了什么‘滔天大祸’,竟劳动父皇一大早将儿臣抓来问罪?”
司景轩故作惶恐地问道,那面上的惧意,委实有几分敷衍潦草。他尚未收到讯息,尚不知边境的事,方才来的一路他想了又想,虽然心里明白,若非大事如何能这般兴师动众?
可司景轩终究没想出什么缘由来,倒不如理直气壮一些,如若不然,反倒显得自己心虚了。
司战野再度将那份军报砸在了司景轩面前。
“方才吹了一路的冷风,这会儿该醒了吧?...
好生看仔细了,有人举报你通敌叛国!”
司景轩此刻闻言才算彻底清醒,顿时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气,嘴巴因震惊似能吞下一只拳头。
“父皇这是在与儿臣说笑吗?!...”
司景轩震惊之后,即刻“吓”得屁滚尿流,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儿臣一个整日待在府中的废人,除了来宫里向您请安,出府一步都费劲。
但凡想出去玩耍散心,不是怕被问责,就是怕惹来是非,如何有能耐干什么...通敌叛国之事?!...”
司战野没问出任何名堂,却被反问了一通,心里更是烦躁。
“你且闲话少说,物证在此,你看了再辩解分明不迟!”
司景轩战战兢兢地捡起地上的折子,摊开在眼前定睛一看,心脏不受控地狂跳起来,他自己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
申勇和申义两兄弟自小贴身伺候司景轩,他岂会不认得他们的笔迹?奏折里的通敌密信正是申义亲笔,上面还画了边军的布防图。
司景轩对着密信,此刻心里已十分了然,眼前的确是滔天大祸。但他只让自己在心里慌了一瞬,便立即冷静下来。
定是有人将他供了出来,司战野才不得不将他抓来,可若要定他的罪,单凭这一封信怎么够?除非申勇申义现下还活着,并招供画押,若是没有证词和人证,如何能证明这通敌叛国之事与他有关?
司景轩反应过来,很快痛哭流涕地喊冤:
“这...这通敌密信与儿臣何干?儿臣冤枉啊!
到底是谁,青天白日地往儿臣身上泼脏水!叛国大罪,儿臣死不足惜,可父皇颜面何存?!
这信到底是谁写的,这无耻勾当到底是谁干的?!
本王身在炎阳城,离边军十万八千里远,且终日幽禁王府,本王到底惹着你们谁了!...啊?!...”
司景轩转头对着殿上的朝臣们一通怒问,显得冤屈至极,当真“六月飞雪”亦过犹不及。
司战野看着眼前悲愤欲绝的司景轩,一脸的不置可否。他心里亦没底,不知这个儿子此刻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在演戏。
“这信上的字迹你不认得吗?...奏折上不是提了名字,此信出于边军一营副统领申义之手。
申勇和申义两兄弟,你也不识吗?!...”
司战野一通威严的质问,顿时让司景轩止住了哭泣和怨忿,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