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认定玉笺是刻意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无论真相如何,从见雪产生怀疑的那一刻起,这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他想要驱逐她,这一点,玉笺和见雪都心知肚明。
但关键在于,楼下的那些魔物知道吗?
玉笺决定试探一番。
而结果正合她意,他们并不知道。
见雪素来不屑与魔物交谈,周身自带疏冷气场,自然不会向他们解释这些。加之魔物们亲眼看见玉笺从见雪的大殿走出,结合过往印象,仍将她视作昔日那个作威作福的宠姬。
倒塌的绣楼离大殿极近,玉笺身上残留的气息根本掩不住。
暗处许多双眼睛看过来,目光阴毒至极,像要生生剜下她一块肉,却又无可奈何,甚至还会退避三分,生怕与她有所牵扯,或惹她不悦,招致见雪的屠戮。
玉笺依旧保持着一切如常的模样,从那些奇形怪状的高大魔物中穿梭而过。
表情平静如水,甚至在有人挡路时,微微蹙起眉头,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魔物们见状,连忙让开一条路。
这一点,倒和玉笺的预想一致。
她先前住过的那座楼阁已然坍塌,上次翻找过的物品仍散落原地,部分被大火烧灼过。她当初带走的东西本就不多,除几件法器外,其余都放在储物的玉镯里。
如今玉镯破碎,内里空间崩塌,里面的东西取不出来,玉笺只能在废墟中重新翻找。
她焦木碎瓦间翻找,一个个箱子宝匣已经被翻过一遍,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了,都是些……
忽然,玉笺动作顿住。
目光定在最下层一个小小的鎏金匣子上。
这是先前某一日见雪带回来的。
那段时间她整日冷落见雪,正处在最厌烦他的阶段,而见雪把这个匣子带给她时有些讨好意味地说了一句,“里面装的是你以前送我的东西。”
玉笺毫无印象,更不记得何时与见雪有过交集。
但冥冥中,她有种直觉,见雪不像在胡言乱语。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匣子。
里面存放的是一些历经岁月却不腐不坏的鲜活之物。
被黑紫色结晶封存桃枝,晶莹剔透的玉石,一把没有见过的花,还有……一块玉佩。
玉笺摩挲着温润的玉面,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难道自己以前真的见过这东西?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见雪曾说,这些都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玉笺送给他的。大多数看起来都颇为古怪,有些甚至像是随手捡来的物件。唯有这枚温玉触手生温,绝非凡品。
难道这东西真的跟她有关?
玉笺缓慢思索,如果跟她有关,那更棘手,因为难以解释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的见雪。
玉笺眉头紧蹙,将温玉收入衣袖里。
这里的东西大多数是她上一次过来时挑选时剩下的,起火之后还有别的魔物来到这里,原先那些值钱的东西许多都被顺手牵走了。
玉笺在废墟中继续翻找,最终只勉强挑出几件先前看不上没有拿走的物件。如今处境艰难,没有护身法器傍身,她只得将这些先随身携带,总好过两手空空。
这身单薄的衣衫,实在装不下多少东西。
突然之间,周围静了许多。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蔓延开的一大片黑影,像是有人的影子覆盖住了她的身体。
有人站在她身后。
这个认知让玉笺浑身僵硬,转身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
有人逆光而立,身形高大,苍白的肌肤上覆着层细密剔透的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折射出细微的碎光。
她不知道见雪是何时过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站在自己身后。
紧张须臾,对上见雪那双熟悉眼睛时,她紧绷的心弦忽然松了几分。
意识到事情好像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玉笺柔声开口,“见雪。”
男人低哑地应了一声,像呢喃,染着些她听不懂的痛苦。
他缓缓俯下身,高大的身形压下沉沉阴影,像只受伤的野兽般,缓慢将脸凑过来,额头抵着她的。
他在浑身颤栗。
像是刚从某个牢笼中挣脱出来的,周身还带着未散的戾气。让她本能地想要后退。
玉笺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表面却柔弱,抿着唇,“是你吗?”
见雪点头,用脸颊去蹭她抬起来的手,以动作代替了回答。
这种亲昵的举动却让她更加困惑。
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玉笺向后退了半步。
他立即跟进一步,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幼犬,执拗地不肯拉开半分距离。
玉笺稍加思索,突然抬头用力将他推开。
她的抗拒和抵触表现得不加掩饰,见雪怔怔地看着她,眼中浮现受伤的困惑,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固执的不愿意离开。
“别靠这么近。”
她语气轻柔,面上的眼神一点点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