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指尖凝出一面水镜,悬浮在赢怀宇四人面前。
当四人的目光刚落在镜中,满是喜悦的神色瞬间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镜中那张脸太过荒诞:
赢怀宇的粗眉横在额间,配着璃月玲珑剔透的眼眸,鼻尖小巧如玉,下面却是穆晚晚的樱桃小嘴,下巴上还缀着王莽浓密的胡茬。
四种截然不同的容貌特征硬生生凑在一张脸上,怎么看怎么违和,滑稽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什么鬼样子!”。
赢怀宇的声音率先炸开,粗眉拧成了疙瘩,“我的脸呢?我的英气呢?我受万众女妖爱戴的霸气呢?!”。
“哇…”。
穆晚晚的樱唇哆嗦着,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的嘴怎么长在这张脸上了?还有这胡子!太难看了!”。
“唉!晚晚,这胡子哪里难看了,我觉得挺帅的,多有阳刚之气!”。
穆晚晚听到阳刚二字,哭的更狠了。
她想抬手去摸下巴,可手臂刚抬起,又被王莽的意念按住。
四人想法各异,动作瞬间僵持在半空,显得愈发狼狈。
璃月的清眸中满是茫然,她素来爱洁,此刻看着镜中不伦不类的自己,指尖微微颤抖,眼底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
“这躯体…怎会是这般模样?”。
赢怀宇心头翻涌,这拼接的容貌,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于是他接着问白城:
“老白,你这是搁哪儿找的这不男不女的修士?!”。
“呃…”。
白城无语,曲如雪已经第一时间告诉过四人,这是白城分身,赢怀宇如此说,显然又在埋汰白城。
四人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满心的喜悦被这荒诞的容貌击得粉碎。
赢怀宇想怒吼,穆晚晚想哭泣,王莽想冷静,璃月想沉默,四种情绪在躯壳里冲撞,让分身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再次摔倒。
“这也太离谱了!”。
“老白,能不能把这模样改改啊?这出去见人,还不得被笑掉大牙!”。
镜中的水纹轻轻晃动,映着那张滑稽的脸,四人的心情简直跌到了谷底,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白城见四人情绪崩溃,连忙收了水镜:
“你们先别急,这只是权宜之计。”。
“如今你们刚苏醒,神魂与分身还需磨合,暂时共用一具躯体是无奈之举。”。
他目光扫过四人拼接的面容,眼神真挚:
“我白城向你们保证,往后我定会找到让你们各自复原躯体的破解之法。到时候,老赢能重拾英气,璃月姑娘能恢复清雅,晚晚姑娘能保有娇俏,老王吧,你也能拥有完整的身躯。”。
“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白城未接王莽话茬,继续道:
“眼下最重要的是你们先稳住神魂,熟悉这具分身的掌控之法。待日后机缘一到,我必不负今日之诺。”。
四人听到白城的话,才开始放下心来。
白城总能带给他们惊喜,谁能想到连阿瑶那般法力通天的修士都救不了他们,而白城就可以。
赢怀宇的粗眉缓缓舒展,眼神渐渐平静,樱桃小嘴里传出他略显粗犷的声音:
“老白啊,我们信你!”。
穆晚晚的娇俏嗓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释然:“只要能复原,暂时这样也没关系!”。
王莽带着胡茬的下巴轻轻一点:
“有你这句话,我们便安心了。”。
璃月的清眸中重新泛起微光,虽未言语,却微微颔首,眼底的失落被希冀取代。
四人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原本在躯壳里冲撞的意念也变得协调起来。
他们试着同步动作,慢慢抬起手臂,虽仍有些滞涩,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狼狈。
小球见状,连忙凑上前:
“这才对嘛!先磨合好分身,等白城找到破解之法,你们就能各自美美的啦!还有…这具分身不简单呐,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礁石上的氛围重新变得轻松,久别重逢的暖意再次弥漫开来,四人望着白城,共同说道:
“喝点?”。
“喝点!”。
暮色四合,无妄海眼泛起淡淡的星辉。
白城在礁石旁布下石桌,石桌上摆开一排美酒,四只玉杯斟满琥珀色的酒液,酒香混着海风的咸腥,弥漫在夜色里。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小别胜…相识,来,来,干了此杯!”。
“我爹文邹邹的词倒是会不少。”。
“亲哥哥,你还不了解他,说起喝酒来,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小球悬在桌角,莹光映着酒液,脆生生道:
“好久不喝了,嘴里快淡出鸟来了!”。
“亲弟弟,你一个非肉体的,能知道这酒啥味不?”。
“知道啊!奶香奶香的。”。
“来,敬重逢!”。
白城举杯,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晕。
“敬老白!”。
赢怀宇的粗犷声音从樱唇中传出,四人笨拙地举起酒杯。
王莽的沉稳嗓音紧接着响起:
“敬活着!”。
穆晚晚的娇俏嗓音带着雀跃:
“还要敬往后!”。
璃月虽未开口,却让分身微微倾杯,清眸中满是笑意。
酒液入喉,甘冽中带着灵草的醇厚,顺着喉咙滑下,暖了胸腹。
赢怀宇借着酒劲,开始念叨三年来的艰辛,如何被老李头逼着修炼,硬生生成为了尊者!
王莽补充着当年的细节,穆晚晚偶尔插几句,说着对白城的牵挂。
璃月则静静听着,偶尔让分身举杯,与白城碰一下。
白城耐心听着,时不时为分身添酒,自己也浅酌几口。
三年的思念,牵挂与艰辛,都在这一杯杯酒中消融。
“对了,老王,你的仇报了没?”。
“还未,那个宗门门主是天尊,我还不是对手!”。
“别急,慢慢来。”。
白城又问向赢怀宇:
“老赢,你的族群接受你了么?”。
“也没有…”,赢怀宇摇摇头,“提那个做甚,来,喝酒!”。
白城望着几人的脸庞,忽然觉得这样的相聚太过珍贵,珍贵到让人心慌。
修士之路本就孤绝,大道争锋,生死无常,可他们总能在忙碌的修炼间隙,寻得这样片刻的欢愉,煮酒论道,笑谈风云。
大乱将至,天地法则或将倾覆,届时,整个灵界会成为战场,修士会沦为棋子,每个人都要为了生存而战,为了大道而争。
谁还能有闲情逸致,围坐一堂,共饮这坛温酒?
或许,这样的日子,真的越来越少了。
白城饮尽杯中酒,第一次感觉到酒的辛辣感,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下心底的涩然。
修道,是孤道!
如果在座的众人,都不是感情深厚之人,或许此生永远再也没有交集!
他抬眼看向天空,夜色如墨,远处的无妄海眼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黑暗吞噬。
大乱的阴影已然笼罩,没有任何修士能够独善其身,那是时代的巨轮,以无可匹敌的威势碾过苍穹,卷起亿万修士的命运,朝着未知的深渊奔去。
“天地大道崩摧,劫数已至,凡修士,皆入棋局。”。
就像那些挣扎求生的平民凡人,修士纵有翻江倒海之能,在时代面前,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萍。
白城握紧了手中酒杯,酒水因他心绪激荡而泛起微光。
人道借酒消愁,可这酒喝再多,却连他心头的宿命感都斩不断。
没有人能逃脱。
无论是志在问鼎仙途的天骄,还是只求安稳度日的散修。
无论是隐于山野的隐士,还是执掌宗门的巨擘,都被这时代的洪流紧紧裹着,身不由己地向前。
你想偏安一隅,可战火会烧到你的山门。
你想守护亲友,可命运的丝线早已缠绕,一个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白城忽然明白,修士之路所谓的“逆天改命”,在真正的时代浪潮面前,竟如此苍白无力。
宿命感如蛛网般交织在心头,密密麻麻,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不是某个人的劫难,而是整个修行界的宿命,是每个修士都无法挣脱的枷锁。
时代推着他们前进,无论愿不愿意,都只能踏上那条铺满荆棘的道路,迎着风雨,走向那未知的结局。
“老白,别傻呵呵的,喝酒啊!”。
赢怀宇刚说完,就自己拐了自己一下。
“老赢,别说了!”,王莽的声音传来。
四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白城身上,带着难以言喻的苍茫。
三年未见,他们眼前的白衣少年早就褪去了青涩,眉宇间添了几分凌厉与沉郁。
曾几何时,那个笑起来眼里藏着星光的少年,如今眼底只剩深不见底的寒潭,下颌线绷得笔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谁都记得,四年前他来到了碧落大陆一个破败的小宗门,在那里一飞冲天!
后来,那个白衣少年去了琉璃星系,战天人界,留下一个个越传越烈的传说!
单枪匹马斩杀异界强者,被设计送给敌方,他却于绝境中逃脱崛起,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传说听来何等辉煌,可此刻望着白城眼底的疲惫与孤绝,几人心头只剩沉甸甸的酸楚。
他终究也只是个少年啊,本该在宗门里潜心修炼,与好友煮酒论道,享受修士应有的快意时光,却被时代的洪流推到了风口浪尖,背负起拯救灵界的重任。
他们都是修士,都懂大道争锋的残酷,可看着一个少年背负起整个时代的重量,那份苍茫感如潮水般席卷了每个人的心头,堵得发闷。
这不是敬佩能够概括的情绪,是同为修士的共情,是对命运无常的感慨,是明知他是天之骄子,却仍为他身上卸不下的重担而心疼。
“爹,你怎么了?”。
曲如雪看不出头绪,大大咧咧的道:
“喝酒啊!”。
“哦哈哈!喝酒!”。
白城缓过神来,看向几人,顿觉失态。
方才他眉宇间泄露出的沉郁与孤绝,竟让此时的欢洽气氛冷了大半,赢怀宇几人眼中那抹化不开的苍茫,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暗斥自己失态。
三年未见,好不容易能与旧友故交围炉共饮,本该抛却乱世烦忧,酣畅淋漓一场,怎反倒让自己的情绪扫了兴?
这是众人挤着乱世缝隙偷来的片刻安宁,岂能被宿命的阴霾糟蹋?
他迅速敛去眼底的寒潭,提起酒坛,酒液如银练倾泻,注入众人杯中,溅起细碎的酒花。
“方才走神了,当自罚三杯!”。
白城薄唇微勾,露出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意,“难得聚首,该喝个痛快才是。”。
赢怀宇几人望着他,总觉得应该为白城做一些什么,哪怕让他暂时的高兴也行啊!
“难得这么高兴,咱们来跳一段!”。
王莽说道。
“正有此意,活动活动这具新躯体!”,赢怀宇道。
可这话刚落,穆晚晚的娇俏嗓音便带着抗拒:
“不要啊!跳舞多别扭,而且这模样也太怪了!”。
璃月的清眸也泛起迟疑,分身的肩膀微微往后缩,显然也不情愿。
“哎呀别扫兴!就跳一段,权当磨合躯体了!”。
王莽不依不饶,赢怀宇也在一旁附和。
四人在躯壳里拉扯了半天,最终还是被赢,王二人的意念占了上风,分身踉跄着站起身,开始笨拙地扭动起来。
“我爹曾一舞震东海!我教给你们!”。
曲如雪嚷嚷着要指挥。
只不过这舞简直滑稽到了极点:
赢怀宇想迈豪迈的大步,穆晚晚却下意识收着裙摆,导致脚步忽大忽小。
王莽想挥出刚劲的手势,璃月却不自觉地拢着衣袖,手臂抬到半空又硬生生收回。
几人时而往左猛冲,时而往右急拐,肩膀还会莫名耸动,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拉扯,配上那张四不像的脸,逗得白城,曲如雪笑弯了腰,小球更是在半空滚成了一团,莹光抖得不成样子。
“不行不行!太别扭了!”。
穆晚晚的声音带着哭笑不得的嗔怪,可跳着跳着,四人却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这具躯体里,仿佛藏着一片无尽的天地之气海洋,灵气妖气如潮水般自动涌入体内,无论动作多剧烈,都没有半分疲惫感,反而越跳越有劲。
赢怀宇刚想挥出一记劈砍的动作,指尖竟不自觉溢出一道凝练的妖气匹练,差点劈中石桌。
王莽想稳住身形,脚下却涌出雄浑的力道,让分身瞬间拔高半尺。
穆晚晚下意识踮脚,躯体竟轻盈得如同鸿毛,差点飘起来。
璃月想收敛气息,却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天地之气奔腾不息,仿佛永远用不完。
四人同时愣住,舞蹈也停了下来,脸上的抗拒和滑稽渐渐被震惊取代。
“这,这躯体…”。
赢怀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体内的灵气,简直无穷无尽!”。
王莽的语气凝重起来。
“力量太恐怖了,像是一头沉睡的荒古蛮兽,稍加催动便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穆晚晚和璃月也暗自心惊,她们能清晰感受到,这具分身,其底蕴远超她们的认知,每一寸筋骨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天地之气如臂使指,强大到让她们不敢想象。
小球看着他们呆立的模样,解释道:
“这具分身和白城一般实力,只不过你们修为没跟上来,只能发挥一小半的实力,不过也够从圣者手下轻松逃脱了!”。
“什么?!”。
四人僵硬地转过身,拼接的面容上满是惊叹,刚才那滑稽的舞蹈早已被抛到脑后,只剩下对这具躯体恐怖力量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