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升瞄了一眼他的腰,鼓鼓囊囊的,撇嘴道,“等我,至于带着东西?”
“至于!”
老仆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巍峨的紫禁城,摇头道,“谁知是恩还是祸?要是祸.....老奴就冲进去......”
“别多想了!”常升拍拍对方的肩膀,踩着雪花走向马车。
虽说是世袭罔替的国公之家,可现在的常家跟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当初常茂当家,本身是太子爷身边最得力的臂膀,同时又是宋国公府的姻亲,同时家中大批的门生故旧在军中担当要职。那是要多分光有多分光!
可随着常茂客死他乡,蓝玉结党取祸。
这几年的常家过得可谓是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皇帝想起什么事发作他家。尤其是这两年,傅友德死了,王弼死了,冯胜也死......
常家树倒猢狲散不说,整日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家中的亲兵多数都遣散了,即便有故旧好友也不敢联络,甚至家中的婚事都低调到不能再低了....
而如今皇帝的骤然恩典,其实常家并没有多少欢喜之意。
要是让常升自己选,他宁可带着家人回老家做个富家翁,也不想再在朝堂上掺和了。
至于他那皇太孙外甥?
他是笨了点,他自己承认,但他绝对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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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蓝玉的事,皇太孙若是愿意施以援手,哪里会死那么多人?
是,皇太孙是保了他们常家一命。可这些年,哪里有过半分的恩典?
别说恩典,就连最基本的亲戚的体面都不曾给过常家。而且今天话里话外,听皇太孙的意思,以后定是要常家帮他做些什么的。而且帮的,不一定是好事!
是福还是祸,一切都不好说!但常升的心中,早就凉透了!
一直以来,他们常家当成眼珠子来呵护,捧在手里的外甥。拿他们常家,就当是奴才般使唤,哪里还有亲情?
“走东市口!”
常升上了马车,对老仆开口道。
“那可绕远了?”
老仆不行随车,挥着鞭子,纳闷道,“绕出去两条街呢!”
“给你买几坛东市口的老酒!”常升一笑。
顿时,老仆也笑了,“二爷疼我!嘿嘿.....”说着,他感叹道,“早些年咱家风光的时候,老仆我言语一声,老酒馆的掌柜的都得跪着给倒酒...”
说着,他脚步一顿,鞭子瞬间 夹在腋下,右手摸着腰间。
“怎么了?”
常升也感知到异常,从马车之中探头。
长街转交,一人一马不知站了多久,满身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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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喝,这里没外人!”
咕噜咕噜,碳炉上的黄酒烧得滚热。
另有一个碳炉也置在火上,里面的大块羊肉,随汤汁翻滚。
“这是我的外宅!”
曹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淌水的靴子,然后用力的调着料碗,“没人知道的!”
“哥哥!”
常升低头,“这几年,弟弟我一直没.....报答您当年....”
“不用报答,我是你大哥的弟弟,带他回家是我应当做的!”
曹泰声音淡淡的,“有些情谊记在心里就好,不必说出来!”说着,他尝了一口自己的料碗,带了几分懊恼,“这芝麻酱我怎么都调不明白.....”
说到此处,他忽然又是一笑,“你哥哥当年也调不明白,我们都是抢李子调好的料汁来吃!”
“我...”
常升犹豫片刻,“听皇太孙的意思,对李子哥,似乎有些....不满意!”
“你听错了!”
曹泰夹了一筷子羊肉,也不嫌烫,直接扔嘴里,“没有的事!”
“那...”常升又道,“哥哥今日专门寻我,就是为了吃锅子?”
“是!”
曹泰看着他,正色道,“宁夏的滩羊...李子特意让人送来的,满京师都没几头。本来也有你一份的,但你小子如今出息了,成了大官人了!我这个锦衣卫不好跟你走的太近,不能登门....”
“但又不想落下你....所以专门寻你!”
“哥哥!”
常升一笑,“您刚才还说,有些情谊要藏在心里!”
曹泰筷子一顿,正色看向常升,“你将来,挺难的!”说着,蒯了一碗汤,小口的喝着,“比我还要难!”
“我倒是羡慕李子!”
他似乎觉得味有些寡,抓了一把芫荽扔碗里,然后美美的喝上一口,“在外边带兵,自由自在。他娘的,怎么这芫荽一点味儿都没有?”
常升一笑,端起酒碗,低头喝了一口。
“你小子心里有话?”曹泰斜眼。
“别人都说,如今曹侯爷...”常升揶揄道,“位高权重,深不可测。可是在弟弟看来...您..还是当年的您!”
啪!
曹泰的筷子,对着常升的脑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吃肉也堵不上你的嘴?”
说着,他正色看着常升,“将来有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