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刑部大牢天窗的铁栅栏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叶明踩着湿滑的台阶往下走,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油灯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照出两侧牢房里那些或啜泣或呆滞的犯官家眷。
"曹小姐就在最里面。"狱卒压低声音,"按大人吩咐,没让任何人接触。"
叶明在最后一间牢房前停住脚步。曹月蓉背对着牢门,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脸,手指正在墙上划着什么。
昔日的曹家嫡女如今像个游魂,怀里紧紧抱着一块撕碎的囚衣布料。
"曹尚书还说了什么?"叶明突然开口。
曹月蓉猛地转身扑到栅栏前,十指死死抓住铁栏:"父亲说......鹰飞走了......金环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大看向叶明身后空荡荡的走廊,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隔壁牢房传来"哐当"一声响。
曹家三姨娘撞在栅栏上,脸色比曹月蓉还要惨白:"小姐慎言!"她手腕上戴着的玉镯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釉质。
叶明瞳孔微缩。那是朱砂釉——和驿站截获的北狄密信上提到的"红瓷为号"一模一样。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曹月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碎瓷片划向自己的手腕!
"拦住她!"
东宫的烛火彻夜未熄。太子李君泽将一枚金色指环放在案几上,烛光下指环内侧的狼头纹样若隐若现。
"禁军射下了那只黑鹰,但密信已经被人取走。"太子的指尖在指环内侧轻轻一蹭,"不过他们没发现这个。"
叶明接过指环,在烛光下转动。指环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陇西"。窗外的月光忽然被黑影遮蔽,一只真正的黑鹰掠过檐角,金色的爪子闪着冷光。
"曹家不过是马前卒。"太子突然压低声音,"真正的对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这个念头在叶明脑海中还未转完,国公府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叶明翻身上马,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
绣房的窗棂上挂着一块黑布,金线绣成的黑鹰在月光下栩栩如生。叶瑾跌坐在地上,绣绷上的牡丹被撕得粉碎。
"它......它刚才就在窗外!"叶瑾的声音发颤,"眼睛是红的!"
叶明一把扯下黑布,背面用血写着几个狰狞的大字:"叶秋已入瓮"。布料边缘沾着某种特殊的香料——是北狄贵族熏衣用的雪松混着沙棘的味道。
黎明前的兵部衙门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浑身是血的传令兵滚鞍下马,怀中掏出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
叶秋的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军中有鬼,粮道被断,速援!"
布条背面那个残缺的血指印让叶明心头一紧——这是叶家兄妹才知道的暗号,意味着情况比字面上写的还要糟糕十倍。
"击鼓聚将。"叶明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新军即刻开拔。"
校场上,三千铁甲肃立。这些都是叶明这半年来亲手整训的精锐,铠甲下的眼睛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当叶明举起那面绣着"铁血丹心"的锦旗时,整个校场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马蹄声如雷,惊醒了京郊的农户。一个老农揉着眼睛推开柴门,看见官道上烟尘滚滚。
他并不知道,这场黎明时分的出兵,将会彻底撕开笼罩在大梁朝堂上的迷雾。而在更北方的落鹰峡,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才刚刚开始。
叶明策马冲在队伍最前方,怀中的金狼令贴着心口发烫。他忽然想起离京前太子说的最后一句话:"记住,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晨雾笼罩着落鹰峡,远处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蛰伏的巨兽。
叶明勒住缰绳,抬手示意全军停下。三千轻骑静默无声,只有战马偶尔喷出的鼻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斥候回来了。"陈河低声道。
前方雾气中钻出几道黑影,为首的斥候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大人,前方十里发现北狄大军!"斥候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叶将军被围在峡谷深处,北狄人设了伏,我们的粮道确实被截断了!"
叶明展开地图,指尖在落鹰峡的隘口处点了点:"北狄主将是谁?"
"阿史那祢,北狄王储。"斥候咬牙道,"他还带了......"
"带了什么?"
"陇西李氏的私兵。"
叶明眼神骤然一冷。
果然,陇西李氏早就和北狄勾结!
他抬头望向峡谷深处,雾气中隐约可见旌旗晃动。大哥叶秋现在生死未卜,而北狄人显然已经布好了陷阱,就等着援军往里跳。
"传令,"叶明沉声道,"全军换装。"
三千将士迅速卸下铠甲上的大梁徽记,转而绑上灰色的布条——这是叶明早就准备好的伪装,专门用来迷惑敌军。
"陈河,你带五百人,沿东侧山脊迂回。"叶明指向地图,"记住,不要恋战,你们的任务是烧掉北狄人的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