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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父留子,她携三宝归来浴火成凰 第293章 天经地义

他们在丽水城逗留了三天。

这三天发生了不少事情。

其一,东虞人再次偷袭仇池,却全军覆没。

其二,东虞皇帝薨,据说是因为吃了某位重臣寻觅而来的“仙丹”,暴毙而亡。

其三,丽水城一夜之间突然涌入了不少僧人,奇怪的是,全都来历不明。

奚娆邀请祁月与她一起去交州,祁月满脸犹豫,没有立即答应。

透过马车车窗,她看了一眼正在摆弄炊具的祁狅,眼神像是被清晨露珠洗过,透着一丝朦胧的水汽。

祁月心中幽叹,放下了她的手腕。

“祁狅失败了,你不打算让他再试一次了?”

奚娆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神色释然。

“不必了师父,谢谢你,但我的命数恐怕是快到了。”

祁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那天来找你的人究竟是谁?我察觉到他与你有血缘关系,所以没有拦。”

奚娆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

“师父不愧是师父,你果然察觉到了。那想必他的身份,您也应该猜到了。”

祁月点点头,从她眼前的食盒里捻起一块蜜饯塞进嘴里。

味道不错,果香四溢,还掺杂了蜂蜜的清甜,却并不腻人。

“他这么多年不现身,这时候突然出现,怕不只是想要报仇这么简单吧。”

奚娆唇边溢出苦笑,茫然地摇了摇头。

“倘若他能放下执念,或许我能想办法帮他治好脸上的烧伤,但……”

祁月又伸手拿了另外一种蜜饯,尝了一口,却是嫌弃的没有吃完。

“这种不好吃,太淡了。”

“说来我很好奇,你哥哥到底为什么那么恨你?你对他的愧疚和亏欠又来自何处?”

明明是亲兄妹,关系却古怪得令人无法理解。

奚娆在仇池生活的那些年,每当奚甫忌日,总会大病一场,郁郁大半个月。

“说来话长……我原以为是他后悔当年保护了我,深受凌辱,所以心生魔障,那天才发觉事情居然并不是那样,其中有许多我从未了解之事,云山雾绕,看不清楚。”

祁月皱起眉头,“他不愿意告诉你?”

奚娆脸上写满了苦楚,“他早已不相信我,无论我说什么都是狡辩。他逼我杀了幼安,我没有答应,因而这一路上提心吊胆,唯恐他还会使出什么阴损手段。”

祁月摸了摸下巴,“奇怪,他如果真想对幼安下手,何必逼迫你,直接下手岂不是更好?毕竟在丽水城,他下手的机会很多。”

奚娆陡然怔住。

是啊,当时祁狅在厨房做饭,哪怕身边有王戌在,奚甫未必就没有办法杀了他。

又何必故意现身,暴露自己?

“我……实在是糊涂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祁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慌,你这是关心则乱,既然他还没有出手,说明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这件事你最好告诉幼安,让他有个防范。”

奚娆猛然抓住她的手,“师父,你帮帮我,再帮我最后一次好吗?”

祁月从未见过她这般慌乱。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们兄妹到底因为什么而心生嫌隙?”

“因为我不敢说。”奚娆红润的嘴唇忽然开始颤抖,“因为那是我这辈子最不想提起的回忆。”

祁月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想不出什么事情会比祁狅曾经对她的伤害,还要令她不敢回忆。

“一切的噩梦都是从我们作为西奚质子,被送往北萧的那年说起。当时我十岁,与师父和亲出嫁时的年纪差不多,懵懂无知,虽然听说过这世间的险恶,却始终想象不出……要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北萧国富力强,举国尚武,为了试探我父皇的态度,先是派兵故意骚扰边境,掠夺牧民,而后又派使者携带金银珠宝表示歉意,明里暗里嘲讽西奚以文治国,说不定哪天就会覆灭。”

“父皇为了让北萧皇帝放心,主动提出把自己的亲生子嗣送去北萧,让北萧皇族教化。教化?说来可笑,我父皇他对家人格外严苛,对外却软弱无能。最后被选出来的人便是我和哥哥。因为生母地位卑贱,我俩自从出生起便不得宠爱,就算死在北萧也无妨。”

“哥哥为了保护我,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若只是怠慢、嘲讽也就罢了,但他们折磨人的花样层出不穷,今天污蔑我偷了东西,明日指控我对北萧皇室不敬,总之,就是以各种名目羞辱我们,有一次甚至……”

奚娆不由自主地揪住自己的衣领,“把我推进水榭,开赌局赌我会忍耐到何时才敢上岸。”

祁月暗暗叹了口气。

“哥哥为给我解围,脱掉自己衣裳装疯卖傻,吸引众人的目光,引得北萧皇族子弟个个抚掌大笑,放肆嘲讽……而我,才有机会爬上岸,溜回房间更换衣裳。”

兄长保护妹妹,天经地义。

但若这样的次数多了,哪怕是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

“后来我努力伏低做小,费尽心思讨好一位北萧郡主,想要得到她的庇佑,这样哥哥就不用再那样为难。可谁能想到,那个郡主嫉妒我的美貌,从一开始就对我虚情假意……对我好,不过想要把我送上她亲叔叔的床。”

“哥哥得知此事后,不知道求了多少人,额头磕得血流如注,才终于把我从火坑里救了出来。为了还这个人情,他跟随一群士族子弟外出打猎。名为打猎,实则去城外寺庙……烧杀抢掠。”

“那会儿的北萧皇帝不喜欢佛教,主张灭佛,却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没有颁布诏令,只暗中鼓励士族率领私兵去烧毁寺庙,屠杀僧众。那群士族子弟就是去干那种事的,逼迫哥哥与他们同流合污,但我哥生性善良,如何能肯?”

“他们便当着他的面,杀光了那座寺庙里的所有僧人,按着他的头,逼他看清楚每一个死者的脸,后来,后来……他发现庙里还有人活着,出于本能,他想办法帮其解围,结果却是……自己被拖入了地狱。”

说到这里,奚娆蓦然哽住。

像是一块破锣般无法再承受任何击打。

祁月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帕,轻轻擦拭她的眼角。

有些痛苦压得太深,越是不愿面对,它越是会像藤蔓一样在心里狠狠扎根,撕裂开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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