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黑水湖一役后,林战成了老张头的关门弟子。知青点西厢房改作简易医务室,土墙上贴着泛黄的《针灸穴位图》,药柜里整整齐齐码着搪瓷药罐。周小小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间便跟着师徒俩学医,煤油灯下,三人常为一味草药的配伍争得面红耳赤。
这天傍晚,周小小正帮林战包扎新添的伤口——他为采悬崖边的野三七摔了一跤。"下次不许这么冒险。"她用镊子夹着棉球消毒,语气里藏不住的埋怨。林战却盯着她发梢沾着的草屑傻笑:"这不是给咱医务室添药材嘛。"
突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生产队长王建国撞开房门,额头沁着冷汗:"不好了!后山采石场塌方,李大爷被埋下面了!"
三人抄起急救箱就往外跑。月光下,采石场一片狼藉,碎石堆里不时传来微弱的呻吟。老张头指挥村民用撬棍搬石头,林战跪在碎石堆里徒手刨土,指甲缝渗出血也浑然不觉。周小小举着马灯,一边安抚伤者,一边准备止血绷带。
"找到了!"林战突然大喊。他浑身是土,小心翼翼地托起李大爷被压的腿。周小小立刻冲过去,却发现伤口处皮肉翻卷,骨头赫然外露。老张头脸色凝重:"必须马上固定断骨,不然失血过多撑不到公社医院。"
林战二话不说,扯下自己的衬衫布条。周小小突然想起老张头教过的正骨手法,深吸一口气:"我来。林战,按住大爷的膝盖!"她的手微微颤抖,却在触到骨头的瞬间突然镇定下来。月光照亮她额前的碎发,林战望着专注的她,手中的绷带越攥越紧。
伤员被送往公社医院后,周小小瘫坐在地,才发现手掌被碎石划破。林战默默掏出随身带的金霉素眼膏:"上次你给我的平安符还在,这次换我保护你。"他的声音比湖水还温柔,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
此后数月,医务室的门庭愈发热闹。林战跟着老张头走村串户,周小小则在医务室整理草药、誊写医案。寒冬腊月,她常偷偷在林战出诊的药箱里塞个热水袋;林战从公社开会回来,总会带回最新的《新医药学杂志》。
转眼到了七六年夏天,暴雨倾盆。周小小正在晾晒草药,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哭喊:"救命啊!有人被洪水冲走了!"她抓起斗笠就往外跑,只见浑浊的河水卷着枯枝奔涌而下,一个身影在浪头时隐时现。
"是村东头的小虎!"有村民大喊。林战不知何时已经脱了外套,正要往河里跳,却被周小小死死拽住:"等等!用这个!"她举起老张头教他们编的救生藤索,两人配合着将绳索甩向挣扎的小虎。
湍急的水流中,林战拼尽全力将孩子拉上岸。周小小立刻跪地做人工呼吸,湿透的辫子垂在小虎胸口。
当孩子吐出河水,哇地哭出声时,围观的村民爆发出欢呼。
"小虎!我的小虎啊!"一个中年妇女跌跌撞撞地冲进人群,扑在孩子身上嚎啕大哭。
周小小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发抖。林战递来一块干布,低声道:"你做得很好。"
"是咱们一起救的。"周小小擦了擦脸上的水,突然发现小虎脖子上有道诡异的青紫色淤痕,形状像极了...一只手掌?
她猛地抓住林战的手腕:"你看这个!"
林战蹲下身,瞳孔骤缩。就在这时,老张头拨开人群挤了进来,看到孩子脖子上的痕迹后脸色大变:"快把孩子抱到祠堂去!快!"
村民们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违抗老张头的话。几个壮年男子立刻用门板做了简易担架,抬着小虎往祠堂跑去。
周小小和林战紧跟在后。路上,林战压低声音问:"那淤青..."
"像是被人掐出来的。"周小小声音发紧,"可我们明明看见他是自己掉进水里的。"
祠堂里,老张头让人关上大门,只留下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他点燃三炷香插在祖宗牌位前,又取出一把桃木剑,在小虎周围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你们两个过来。"老张头突然指向周小小和林战,"站到孩子两侧,把手放在他心口和额头。"
虽然不明所以,但两人还是照做了。就在他们手掌接触小虎身体的瞬间,祠堂里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果然..."老张头脸色铁青,"水鬼找替身。"
话音刚落,小虎突然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像触电般剧烈抽搐!周小小感觉掌心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根冰针顺着胳膊往心脏钻。
"别松手!"老张头厉喝一声,桃木剑直指小虎眉心,"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随着咒语响起,小虎脖子上那道淤青竟然开始蠕动,渐渐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周小小倒吸一口冷气,那分明是个溺死鬼的模样,肿胀发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林战突然闷哼一声,手臂上青筋暴起。周小小这才发现他的指尖已经结了一层薄霜,却仍死死按着小虎的额头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