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心痛。
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的脆弱已被坚韧取代,只是声音仍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需用何种药材?宫中库房若没有,即刻派人去民间搜寻,不计代价!”
“臣已有药方,只是此症需长期调理,且需殿下断绝思虑,安心静养。”
许太医回话时,偷瞥武媚娘神色,又补充道,
“只是……痨瘵传染性极强,殿下身边需专人照料,且需与旁人保持距离。”
武媚娘闻言,心中又是一痛。
她想起李弘尚在娘胎便遭迫害,如今又要受此苦楚,
还要被隔离静养,不禁红了眼眶。
但她深知,此刻绝非沉溺悲痛之时,
储君染疾之事若外泄,前朝必定人心惶惶,
那些觊觎皇位之人定会趁机作乱,朝堂局势将岌岌可危。
“此事绝不可外传。”
武媚娘语气坚定,目光锐利扫过众太医,
“许太医,你等需严守秘密,所用药材皆由内宫直接调配,照料殿下的内侍也需从心腹之中挑选,”
“若有半分泄露,本宫定当重罚!”
“臣等遵旨!”
太医们连忙应下。
武媚娘回望帐内李弘的身影,
虽知以当下医术,痨瘵难根治,
可她是大唐皇后,弘儿是大唐储君,
她既立于天阙之上,便要拼尽全力救治儿子:
“许太医,你等须竭尽全力,治好太子!”
许太医战战兢兢,额间冷汗又添几分。
他沉吟片刻,终是咬牙抬头:
“皇后娘娘容禀,若想根治太子殿下的痨瘵,或许可寻一人。”
武媚娘听闻有希望,目光如炬:
“许太医但说无妨,若真有能人,本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请到。”
“此人便是隐居终南山的药王孙思邈。”
许太医一字一顿道,
“孙先生医术通神,早年曾治好数例痨瘵之症,且精通养生调理之术,能兼顾治病与固本。”
“臣曾有幸得他指点,深知其对‘阴虚肺燥’之症的诊治,远胜朝中众医。”
“只是孙先生年岁已高,性情淡泊,常年隐居,不愿涉足朝堂,此前先帝征召,他都婉拒了。”
武媚娘眼中先闪过亮色,随即又沉了沉。
她早闻孙思邈名号,却不知其竟能医治痨瘵。
眼下弘儿病情危急,寻常汤药仅能暂缓,若能请到孙思邈,或许真有转机。
至于“不愿涉足朝堂”,她心中已有计较,为了弘儿,即便三顾茅庐,也要说动这位神医。
“此事刻不容缓。”
武媚娘霍然起身,玄色裙裾扫过地面,尽显皇后威严,
“王延年!”
候在殿外的王延年立刻躬身入内,垂首听令:
“奴才在。”
“你即刻挑选六十名得力侍卫,分四路出发,务必寻到终南山孙思邈先生。”
武媚娘语速极快,字字掷地有声,
“若见到孙先生,务必以东宫太子病重为由,详述病情危急,言辞需恳切,切不可有半分怠慢。”
“若他实不愿出山,便说本宫愿卸去皇后仪仗,携太子轻车简从入终南山相请,”
哪怕只是为弘儿诊一次脉、开一张方,她也愿以国母之尊,向孙先生行叩拜之礼。
“此外,先生若有任何需求,无论是药材采买、山居用度,还是需本宫为百姓办些实事,只要能救弘儿,本宫皆一一应下,绝无半分推诿。”
王延年心中一凛,知晓此事关乎太子性命,不敢耽搁:
“奴才遵旨!”
“且慢。”
武媚娘叫住他,补充道,
“王延年,你亲自带队前往终南山。”
如同上次正阳韶州一样,她必须要自己信任的人亲自去,心中才能安心,
“沿途多备车马干粮,若遇州县官员,可出示本宫令牌,令他们全力协助寻医。”
“另外,此事需严守秘密,不可对外声张,以免有人借机生事,惊扰孙先生,亦动摇朝堂人心。”
这时裴蓉蓉扶着李弘走出来,
“皇后娘娘,孙先生年事已高,恐怕长途跋涉难以支撑,且如今风寒正盛,路上若再染了霜气,怕是会加重病情,”
“届时不但不能为太子殿下诊脉开方,反而还可能要了孙先生性命。”
“所以,蓉蓉以为,就让太子殿下亲去终南山请孙先生医治。”
武媚娘知道裴蓉蓉言之有理,
孙思邈如今已九十三岁,
还不知是否康健于人世。
武媚娘忽然觉得时间格外的紧迫,
转而一想,
李弘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武媚娘抬眼满含热泪望向李弘,
面带愧疚之色,
她的弘儿,为何如此命苦!
“弘儿,”
武媚娘上忍住伤心,喊出来的两个字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李弘上前握住她的手,
出言安抚,
“母后不必伤怀,终南山虽远,儿臣就当是出去游历一番,只是一切朝堂政务就要劳烦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