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始五年,岁首。
瑞雪兆丰年。
寒风卷过幽州河畔,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霜色凝住了整片原野。
西南方向,幽州城郭的高楼,若隐若现,遥远的耸立在晓雾中。
大赵帝国,第五个年头了。
十几年前,谁能想到,
一伙太原山匪竟然得了气运,在天下雄主林立,世家门阀遍布的大楚国,硬生生打下了一个武川赵国。
刘氏皇庄,有不少兵户。
刘五披上棉布冬衣,这北疆货就是不一样,扎实保暖。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前几日,兔崽子们院角堆积的木柴,积上了一层白色的薄雪。
刘武瞧着这模样,有些恼怒,
他哈着白气,背着锄头鄙夷小辈道,
“这些小子们,没吃过苦头。这柴火可沾不得水气,就算是家里够了,也得好好盖上不是。”
岁首寒冬,正是农闲的时候。
不过这个农闲,只是相对于八九月而言,实际上该干的活也不少。
走在刘氏皇庄的雪路上,到处都是‘霹雳哐嘡’的声音,
腊月里,修缮农具的传统,那是农家人的智慧。
严格上来说,所有使用的物品,都属于消耗品。
犁刃缺了,要去刘家铁匠那里补,锄头坏了,也要去府上报备,找打铁的维修。
大平原上,老六家院子里,
刘五看见年轻的弟妹,在灶间笨拙的点燃了柴草,
青烟从茅屋顶上的烟囱袅袅升起,混入刘家皇庄清晨的风里,越飘越高。
瞧着六弟媳妇,娇好的身影,刘五忍不住‘呸’了一口。
都是兄弟,就差一年,咋个命就天壤之别?
刘六在元始元年,加入了赵军,战场斩获两级,加上大军胜利的集体功,
如今啊,得永业田四十五亩,跟他这个哥哥,不一样咯。
‘想什么呢,干活吧。兄弟几个,能活着就是造化了。’
‘有这饿不着的神仙日子,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哦。’
刘家皇庄,北侧靠河的位置,围出了一个巨大的营地。
那营墙很高,两边立木,中间夯土。
此刻,夯土的事,刘家不打算叫器械了,让庄户们挣点钱。
一路走来,农家刘五看见,
刘家庄园的青砖墙根下,清一色排着上百具赵国犁。
有钱,真是有钱哦!
刘五粗略一算,光这些用具,都值老钱了。
不过,这些农具应该都还没清理,
不少铁犁上面,还留着去年深耕时,黏附的干涸泥块。
正当刘六想着,这个维护清理的活,得叫人跟清河女,不,小主家报备,毕竟能挣几百钱时,
西边地平线上,出现了轰鸣的马蹄声,
一支庞大的马队,刺破风霜,踏雪而来。
“今个岁首,这谁啊,来串门的吗?”刘五背着锄头,人群里,木讷得询问身旁刘家小孩。
这小孩,别看他是十二三岁。
这可是刘家选给清河小家主的随从,一个个都识文断字,将来当管家用的。
“不知道,好像是工部要来记录农产。”小孩子双手互插袖口,疑惑的回答道,
“不过很奇怪,记载农时而已,有必要来几百骑兵?”
聚众观望的农人,并没有感觉到元始五年的伟大。
这也就是在大赵国,在幽州地界。
若是其他地方,几百骑兵来了,民众第一时间想的是逃跑。
而不是留下来,图个新鲜,看下热闹。
毕竟命可比热闹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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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河。
刘氏皇庄,工部来了两百多人,还有一百多是后营的。
贞娘子身覆干练的黑色赵装,气势汹汹而来,
她在三皇子、郭云儿等人疑惑的目光中,
拉着两个幞头红锦的华服老人,不停的从千儿大棚菜区往庄子里拽。
“你们两个真是的,岁首来贞丫头的皇庄,竟然不通知,还进来就干活?”
“这要是传出去,赵人还以为我李贞忘恩负义呢。”
“嘿嘿……好好好,别拖了,再拖要摔了。”卧龙凤雏互视一笑,对于贞丫头,他们还是很亲的。
当年在雪林里生死与共的情义,那可不是岁月能轻易磨掉。
走出透光的油纸方形大棚,在高耸的防风墙下面,
李贞弯眉瞪着两个老头,生气的道,
“什么事啊,岁首怎么就到我这来了?”
“还能什么事啊,逃难呗。”佝偻的铁驼子,叹息一声,心情低落道,
“老当家跟全爷,要和陛下掰扯。我们两个劝不住,只能躲了。”
“嘿嘿,就是,老夫也办法,他们翁婿要闹,随他去。”八瞎子身体差很远了,明显老了铁驼子很多,
瞧着老下属李贞,瞎子冷不丁的调侃道,
“贞丫头,咱程知重跟你可没仇没怨,这会还帮你家千儿干活,你得放我一马啊!”
放八瞎子一马?!
这话一出,李贞脸色大变,冷汗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