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证词
第一章:不速之客
北岭村的清晨,总是被泥土的芬芳唤醒。
露珠在稻叶上滚动,折射出初升朝阳的金色光芒。老支书赵卫国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捻起一撮泥土,放在鼻尖轻嗅。这股带着青草与腐殖质混合的、独属于黑土地的醇厚气息,他已经闻了七十年。这土地,是他生命的底色,也是他灵魂的归处。
“老支书,看啥呢?这么入神。”村主任小李骑着电动车过来,笑着打招呼。
赵卫国没回头,只是将那撮泥土轻轻放回原处,拍了拍手:“小李啊,你闻闻,这土味儿,不对劲。”
小李熄了火,也蹲下来,学着老支书的样子嗅了嗅:“没啥不对啊,还是老味道。”
“你闻不出来。”赵卫国站起身,目光扫过眼前这片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土地,“这土,它‘病’了。”
这片位于松嫩平原腹地的黑土地,是北岭村的命根子。肥沃的黑土层,最厚处曾达一米,是老辈人用汗水和生命换来的“耕地中的大熊猫”。赵卫国的爷爷,当年就是闯关东来到这里,用一把锄头开垦出第一块田地。他的父亲,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用缴获的美军罐头盒,给家里捎回过一捧异国的黄土,却叮嘱儿子:“好土还得是咱东北的黑土,能长出粮食,能养活人。”到了赵卫国这一代,他带领村民科学种田,让这片土地的产量年年攀升,成了远近闻名的“吨粮田”。
然而,最近几年,赵卫国发现,这土地的“精气神”不对了。黑土层在变薄,土壤的保水保肥能力在下降,就连长出来的玉米,秸秆都显得有些细弱。
“老支书,您别多心,可能是今年雨水少点。”小李安慰道。
“不是雨水的事。”赵卫国摇摇头,眼神里透着忧虑,“是有人,在挖咱们的根。”
他最近发现,每到深夜,总有一些陌生的车辆会悄悄驶入村后的荒坡。第二天清晨,那些地方的土层,就会出现被翻动过的痕迹。起初他以为是偷猎的,但偷猎的不会对土感兴趣。
“挖根?”小李愣住了,“谁敢动咱北岭村的地?”
赵卫国没有回答。他想起昨天,省里来的地质专家张教授,在村里考察时,看着这片土地,眼神里充满了痛惜。“赵老,你们这片黑土,是大自然的馈赠,更是你们祖祖辈辈守护的结果。但现在,它正在被侵蚀,被偷窃。有人在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盗取黑土,去卖钱!”
“盗土?”赵卫国当时就怒了,“谁敢?我打断他的腿!”
“老支书,”张教授按住他的肩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们怀疑,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盗挖、运输、销售黑土的犯罪网络。他们手段隐蔽,反侦查意识很强。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拿到确凿的证据,端掉这个毒瘤。”
赵卫国当时就拍了胸脯:“张教授,您放心。这土地,我守了一辈子。谁想动它,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此刻,看着眼前这片承载了家族三代人记忆与荣光的土地,赵卫国感到一阵刺痛。这土地里,埋着他爷爷的锄头,埋着他父亲的军功章,更埋着无数先辈“让中国人吃饱饭”的信仰。这信仰,如磐石般坚定,早已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小李,”赵卫国沉声说,“今晚,咱们守株待兔。”
第二章:黑土悲歌
夜幕降临,北岭村陷入一片寂静。
赵卫国和小李,还有村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后生,悄悄埋伏在村后荒坡的灌木丛中。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枯黄的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赵卫国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他的耳朵,捕捉着黑夜里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凌晨两点,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发动机轰鸣声。几束强光刺破黑暗,两辆巨大的翻斗车,缓缓驶入荒坡。
“来了!”小李压低声音,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赵卫国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别动。
车停稳后,跳下来七八个手持铁锹的黑影。他们二话不说,开始疯狂地挖掘坡上的黑土。铁锹切入泥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像一把把刀,割在赵卫国的心上。
“住手!”赵卫国猛地站起身,打开手电筒,光束直射向那群人。
强光下,那群人显然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一个为首的光头男人,啐了一口,骂道:“哪来的老东西,找死吗?”
“这是我北岭村的地!”赵卫国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前,“你们这些败类,盗挖黑土,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光头男哈哈大笑,挥了挥手,“弟兄们,给这老头点颜色瞧瞧!”
几个壮汉挥舞着铁锹,朝赵卫国冲了过来。
“老支书!”小李和几个后生急忙冲上前,与对方扭打在一起。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赵卫国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被一个壮汉推倒在地,拐杖也摔出去老远。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那壮汉踩住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