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楼提剑，缓步走出酒楼。
夜幕下的主城，灯火璀璨，万人欢歌。
可他与她，却像与整个世间格格不入的影子。
两人相隔百丈，白依依站在空阔街口，背影纤细柔美，周身灵息无声翻涌。
他一步步走近，直到只隔一丈距离。
她忽地转身，目光冷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走！”
周楼挑眉，眸色淡淡：“好。”
两人几乎同时踏空而起，化作两道流光，瞬息破开层层结界，飞至万丈云霄。
飞空楼阁、灵舟玉辇，都在他们经过时簌簌颤抖，无数人惊疑仰望，却无人看清来者身份。
高空之上，虚空破碎，两道凌厉的气机对撞，刹那间将夜空割裂成万丈裂缝。
周楼负剑而立，目光静静望着她。
白依依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袖中白玉灵印悄然浮现。
她从不需要多言。
她与他之间，言语早已无用。
她要的，只是胜负。
哪怕要将这片天打碎，她也要赢他。
而周楼望着她，一如既往，只是缓缓抬手，轻轻搭在剑匣上。
那柄沉寂许久的星渊剑，悄无声息地，轻颤了一下。
这一次，他也要将眼前这位骄傲的女子打服，要让她一辈子对自己纠缠不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怕两人已经多次交锋，此刻白依依再看见周楼的脸，心底依旧翻涌起连她自己都难以压制的狂躁情绪。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没有任何迟疑。
白依依几乎在那一瞬，纤指一抬，便引动天地灵机。
一轮仿佛由万千星辰汇聚而成的璀璨法印，于她掌心凭空浮现。
其光芒乍现时，四方虚空剧烈震颤，空间层层扭曲塌陷。
无数细微的虹色灵丝交织成天网一般的阵图，配合她修成不久的玄奥变化妙法，令周楼也在瞬间心神一紧。
随即，天地骤然一暗。
白依依抬手间，一枚银白法印于掌心流转，变化妙法之威彻底显现，那法印一分为九，九重虚影层层叠叠，化作无穷虚实难测的术阵光幕，将周楼所在虚空尽数笼罩。
变化妙法——这是她机缘所得的无上秘术，与她自幼修习的术法阵道交融后，竟让她的手段堪比宗门老祖。
这一刻的白依依，不仅是天霄宗引以为傲的白玉仙子，更像是一尊执掌天道权柄的女神，御星辰、控乾坤、唤雷火、引风雪，每一术每一法都神妙莫测，变幻无穷。
周楼见状，目中闪过罕见的凝重。
这一次，他的对手已不再是曾经那个虽天赋卓绝但仍有破绽可寻的白依依，而是一个真正可以将他逼入死境的绝世敌手。
他神色冷肃，星渊剑出鞘，剑光骤然绽放，剑意如长河倒灌，浩荡无匹，一剑出，便要劈开这层层虚空幻阵。
可剑光刚起，便被无数术光、阵纹吞没，光影交织间，剑势被生生磨灭。
“变化妙法……”
周楼心中低喃，第一次在白依依手中感到了力不从心。
曾几何时，他以一敌百、一剑断山海的自信，在这一刻被她如梦似幻的术法压得步步退避。
仅仅一个刹那，白依依已踏空欺至，长发飞扬，白裙猎猎。
她眼底那抹赤红令人心惊——像是染了病态的疯狂。
“死！”
她声线冰冷，伴随着一声轻叱，手中术印绽放出亿万道虹光。
那道光凝聚成一柄万丈飞虹，几乎与真实的神兵无异，直接朝周楼心口洞穿而来。
周楼瞳孔微缩。
对方实力的飞跃，比他之前料想的更猛烈。
他清晰地感觉到——她如今的术法，已不止是简单的力量堆叠，而是完美契合她心性意志的“道意”。
每一道术法都暗藏变数，兼具杀伐与封禁，一旦失神便可能直接陨落。
“来得好。”
他轻轻吐出一字，森冷剑意化作洪流，自星渊剑上汹涌澎湃。
他左手捏诀，星渊飞剑正面迎上
伴随“锵”然破空之声，漆黑剑光如夜海浪涛，瞬息卷出千里剑域，将虹剑阻于前方。
两道光芒相撞，宛如两颗星辰对撞。
剧烈震荡使得虚空龟裂，周遭百里星域都骤然化作混沌。
肉眼可见的炽白波纹扩散，向远处湮灭了大片陨石群。
若有中低阶修士或凡人敢靠近，怕是连一缕残魂都无法留存。
然而在剑光与术法的碰撞中，周楼却第一次觉察到明显的被压制。
白依依这一次，几乎将变化妙法、阵道之术与纯粹灵能三者合一，缔造出一个近乎完美的杀局。
他玄仙修为纵然同阶无敌，此刻也感到了一股沉重到近乎绝望的压力。
剑光艰难地撕开虹剑，却在接触下一道术印时彻底破碎。
“噗！”
他胸口骤然一痛，一股宛如雷火撕裂骨血的剧痛袭遍全身。
周楼低头，看见胸前被虹色光剑洞穿，血液正以极快的速度自创口喷涌而出。
他没有退后，反而微微抬起脸，眼神在刹那间恢复了无比的平静。
“就只有这种程度，还不够。”
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执拗。
白依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她呼吸微乱，额间已见汗珠。
虽是她先手占据上风，可这一击也消耗了她近三成仙元，术法之复杂精细，连她自己都险些难以完全驾驭。
“你输了，没想到吧，周楼……”
她声音颤了颤，旋即冷笑，白皙的面孔泛起一层癫狂的潮红，语气如临绝顶的胜者。
“号称同阶无敌、越阶斩杀的星渊剑魔……终于输在本小姐手中了。”
她在这一刻，觉得心中所有郁结与屈辱都被鲜血洗刷。
然而，周楼的神情却未如她预想般溃散。
他的气息衰弱到了极致，可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恐惧或失落，只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觉察到的解脱。
“是的，你赢了。”
他声音低低，语气近乎温和，唇角却带着一丝淡笑，哪怕面色惨白，依旧透着无端的冷意。
“杀了我吧。”
他说完那句话，竟主动闭上了眼。
白依依愣了片刻，纤手微颤。
——杀了他？
就这样？
她原本想象过许多次，终有一日她将亲手斩下他的人头，再将那颗高傲倔强的脸颅丢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