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工还保持着躬身禀报的姿势，脸上原本期待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原以为带来这样的好消息，老爷定会喜形于色，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钱。
谁知老爷不但没有半分喜色，反而脸色铁青，最后竟拂袖而去。
他愣在原地，望着苏远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
他讪讪地直起身，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小声嘀咕。
“老爷这是......嫌我说得太迟了？”
另一个年长些的长工从他后面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主子们的事，咱们少揣测，去把地上的落叶扫一扫吧。”
长工应了一声，仍是忍不住朝苏远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悻悻地去取扫帚。
苏宅内，苏玉的厢房里。
狼一早已换下那身带着夜露寒气的劲装，穿上一件普通的深色布衣，脸上的面具也摘了下来。
露出一张少年却没什么表情的脸，正垂手站在房中，向端坐在轮椅上的苏玉汇报着王家庄近几日的情况。
“夫人，情况大致如此。”
狼一的声音平稳，不带丝毫在护卫面前的冷厉。
“属下已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已被王氏宗族正式驱逐，勒令当日离庄，不得延误。
王氏宗族曾意图对老太爷一家不利，应是实情。
老太爷一家并没有离去，而是选择在庄子不远处搭了个棚子居住，目前，由我们苏家的人看守，暂无性命之忧。”
他顿了顿，继续道：
“属下已按夫人先前的吩咐，将他们的工钱全数结清，并额外给予了些赏钱。”
苏玉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上的扶手，面上看不出喜怒。
“宗族……驱逐……”
她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碾过，声音轻得像问给自己听。
“理由呢？他们可说了具体缘由？”
“听说，是老太爷借了苏家的名头，骗了族人的钱，三番五次不还，这才请动族长出面。
右族里决议，将他们一家赶了出去，清出族谱，连带着家产也一块没收了，抵偿欠债。”
话音落下，房中陷入一片寂静。
苏玉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指尖停在扶手上——欠债？好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王家那些族老哪个不是人精，若只是寻常债务，何必闹到驱逐出族、抄没家产的地步？
分明是嗅到了风向，怕被苏家这艘将沉的船拖累，这才急着撇清关系。
她唇角忽然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些人动作可真够快的，苏家还没倒，就迫不及待地要划清界限了。
该说不说，这王大富也是撞到了枪口上，也好。
半晌过后，苏玉微微颔首，取出随身携带的布袋。
“此事你处理的很好，赏钱给了多少？”
“一人一两，共十二人，支了十二两。”
狼一的声音比之前低了几分，垂首补充道，“属下是见夫人平日打赏，最少也是这个数……”
他难得地显露出几分忐忑，虽说看夫人平时的打赏，这个数目确实不算多，但毕竟是他头一回自作主张给人打赏，不免担心夫人会责备觉得他太过大方。
苏玉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将相应数目的银钱推至狼一面前，语气温和。
“此事过后，休息几天吧，好好陪陪你弟弟。”
“多谢夫人。”
狼一双手接过，夫人没有怪罪就好。
将东西收入怀中，稍作迟疑后，又禀道：
“还有一事，王家庄外近日出现一批生面孔，整日在庄外徘徊，像是在监视王家庄。”
“知道是谁派去的吗？”苏玉眸光微凝。
“属下不敢妄论。”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秋菊的问安声：
“见过老爷。”
苏远竟然回来了。
屋内，苏玉与狼一的对话戛然而止，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屏息听着屋外的动静。
“夫人在里面吗？”
苏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疲惫。
“在。”
秋菊应道，虽是询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老爷是要见夫人吗？”
苏远站在院中，望着紧闭的房门微微蹙眉。
他本不想见的，但想到自己外出多日，要是回来后连一面都不见，未免显得太过生分。
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秋菊会意，转身朝屋内轻唤：
“夫人，老爷来了。”
苏玉眸光微动，向狼一递去一个眼神。
狼一会意，立即躬身而退，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与苏远碰了个照面。
“进来吧。”
苏玉的声音适时的从屋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