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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铃醮幽 第11章 黄鼠报恩

黄鼠报恩

刘梅子涨红了脸,骂了一声:“变态!”

王仲源气得脸色发黑,嘴唇抽动。刘克辉提笔想写,王仲源大骂:“混账玩意,这东西能记下来吗?”刘克辉一哆嗦,笔都掉地上了。

刘梅子把王仲源拉到门外,小声说道:“大灾必酝大乱,如今津门县枪支杂多,事事都得小心。我看警察局这帮人不能用,上行下效,都是心术不正的歹人,要用他们维持治安,强抢豪夺之下,必会逼起民变,乱上加乱……”

王仲源问:“不用警察,咱们靠谁来镇住局面!”

刘梅子说道:“恩平县离咱这里三十多里路,那里有政府军一个营驻扎,你以县知事的名义请他们出兵帮忙。”

王仲源点点头:“营长我认识,有几分情面,他母亲过寿,我还送去银元一百块呐!”

在院中花坛边的石桌上,王仲源给那营长写了封信,喊来杜宾和穆央泉,让他们带上信还有十根金条,骑快马去恩平县送于驻军营长。刘梅子不放心,又让五个心腹之人骑马携枪护送。

王仲源恨恨地问刘梅子:“警察局长咱怎办?这人不能留着了,色胆包天,找女人都瞅到你头上了!”

“别人杀鸡吓猴,咱来个杀猴吓鸡,救灾首先要镇住人心,就拿这人开刀!还有,候秃头不能留了,我听人说,他吹嘘过,说他的话比县知事都管用。灭了他!让这里的人看看,谁才是这一县之主!”刘梅子咬着牙说道。

王仲源见刘梅子面色凶狠,禁不住胆寒,心想,日后一定要小心应对这女人,真要逼急她,说不定哪天连自己这丈夫也“灭”了。

刘梅子又问:“胸口那三个孔还流血吗?”

王仲源摇头:“不流了,不过针扎一样痛!”

刘梅子叹口气:“这当官啊,最怕天怨人怒。人怒,咱不怕,这老天爷有怨气,可不是咱们承受的起的!这次救灾你还要多打起精神啊!别再贪图那些小惠小利的。”

王仲源说道:“想起牛头马面的样子我都发怵,有你这贤内助在,我定能躲过这一劫,变祸为福!”

刘梅子说道:“这段时日,你也少往三月葱哪里跑,集中精力救灾,保命要紧,地府阴差也许就在暗处观察你的作为!你也知,活人易防,恶鬼难缠!”

王仲源慌乱,说道:“好好,一切听你的!”

两人商议完,回到屋中,让花鸡婆继续供说,刘克辉记录。

花鸡婆的嘴一旦撬开,津门县富商大户的各色讯息像开了闸的洪水滔滔而出,家中财粮,宗亲关系,隐私家丑,甚至床上爱好,林林总总,事无巨细,直累得刘克辉肩膀酸麻,几乎提不动笔。

花鸡婆一气说了六个时辰,方才止住。刘克辉记满厚厚一账本。别小看这些青楼的老鸨们,虽然刻毒脏秽,然而能从这销魂鬼窟里都能熬成头头的人,绝不简单,那也是血泪场里闯出的人精!当年的进士举人可谓人中龙凤,老鸨就是妓中翘楚,多有过人之处。

王仲源翻了翻账本,笑着对花鸡婆说:“丁婆子,你的脑筋还真灵光,能记住这样杂多的事。北京政府让每个县都设立什么调查员,我看呐,多余!只要把青楼的老妈子们叫到一起,啥事都瞒不住!”

花鸡婆听得夸奖,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知事大人啊,我算什么,这都是杂七杂八的乱事,提不上台面,大人您啊,才是做正经大事的!”

刘梅子让花鸡婆先回去,花鸡婆如临大赦,赶紧道谢,又从怀里掏出一小檀木盒子,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给刘梅子,刘梅子打开,是一对羊脂玉手镯,白润细腻,价值不菲,心中高兴,嘴里却推辞:“丁婆子,你倒挺识趣,不过,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也不惯夺人所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花鸡婆赶紧说:“嗨,这都是区区小玩意,太太,你的肌肤水嫩,配这玉镯正合适!”

又向刘梅子走近一步,低声说道:“太太,要说玉镯,咱津门县真有一副好镯子!俞炳记木行的掌柜俞世伦,他的姨太太郑氏是从早前开药店的冯家改嫁来的,她戴着一对猫眼绿玉镯,听说是冯家祖传之物,那才是真宝贝!”

王仲源挥挥手,刘克辉把花鸡婆带了出去。王仲源夫妻二人共看那账本,刘梅子又重新梳理一遍。

津门县当时共有资本超五千银元的富商高官共三户。五千元以下一千以上的二十二户。积粮万石以上的豪绅地主有八户,年收租一千石左右的地主四十二户,二百石以上五百石以下的地主富户共一百二十一户。

王仲源细审花鸡婆所供录的这些人的劣迹恶行,说道:“这些大户还都不干净!”

刘梅子说道:“灭掉百家,方能富一家,为富者多不仁,古今如此!”

王仲源看着名单,如同救命稻草,心中说道:“我是生是死,就看这些人了!”瞅瞅时辰,已经是午后,顾不得吃饭,回到县署办公室,派人去通告名单上的商绅地主,明日午前在县署议事厅开会。

再说高鸦儿,傍晚时分,红日坠隐,四野晦暗,他拎着装满茅草根的篮子回天齐庙。这段时间,沙河中多有饿狼出没,他随身携带了一把镰刀,以防不测。无意间,他瞧见一模糊身影正在野荆棘丛中晃动,赶紧丢下篮子,抄起镰刀。身影慢慢向他靠拢,高鸦儿仔细看,乃一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松了口气。

老太太身形佝偻,满头黄发梳于脑后,挽成团鬓,嘴唇一瘪一瘪的抿动不止,左眼眶肉瘤突起,竟是盲眼,右眼开合,闪射幽幽精光。

高鸦儿欲搀扶,老太太摆摆手,开口说道:“小爷,舍身救命之恩德,我老婆子不敢相忘,今有银元七百相赠,助小爷度过厄运!”声音粗哑尖利

高鸦儿见老人对己异常恭敬,竟然慌乱,茫然不解于老人有何恩德。

老太太从荆棘丛中拖出一麻布口袋,放到高鸦儿面前,独眼炯烁,慢慢说道:“小爷,您天寿短促,命在旦夕,多行慈善,天道不枉,也许能获奇缘,延续生途!”说完,旋风荡荡,扬沙迷眼,身影遁匿。

高鸦儿见事情诡异,忽然有所醒悟,老太太的黄发,还有盲瞎的左眼,定是那当日躲避雷劫的黄鼠来报救命之恩!解开口袋上的绳索,白花花的银元赫然在目。正面蟠龙盘绕,背面是“光绪元宝”四字,竟是重七钱二分的大清龙洋,当初晚清政府铸造龙洋时监工严格足银足量,不似后世银元偷工减料,民间甚为推崇。

高鸦儿欣喜若狂,舅舅的小酒有了,也不缺唱曲的小娘子,还有自己的那个小二房……高鸦儿想入非非。

一声咳嗽,土地公笑容可掬地立在面前。高鸦儿大惊,赶紧捂住口袋,心里叫苦:”又来了!“

土地公看着高鸦儿,慈和中带出一丝忧伤。

高鸦儿吞吐道:“爷爷,一百根金条您借去了,银元您就让我留下吧,舅舅和我日子过得不容易!”说完,回思这些年的苦楚,慢慢哽咽。

土地公长叹一口气:“鸦儿,不是我心狠,一是今年灾情酷烈,二嘛,这些银元总归会用到你身上,鸦儿,啊,相信我!”

高鸦儿止住哭泣。土地公拍肩安慰说:“孩子,记住,人活于世,需大公磊落,更要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所有积欠于你的,老天爷自会一一还报!”

捂住口袋的手慢慢松开,高鸦儿说道:“土地爷爷,这些银元您拿去救灾吧,希望这些钱能多救活一些人!不过,你千万别和舅舅讲这事,你就说这钱是您自己的,要是他知道是从我手里送出去的,非得抽风发病!”

土地公呵呵笑道:“孩子,你舅舅也不是那刻薄人,不过就是有点贪心,总希望回到过去的富贵日。好啊,我把这笔钱暂且记在你舅舅身上,不过这阴德还是你的!”提过装满银元的布袋,背在肩上慢慢走远。

高鸦儿怅然若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远处隐隐传来哭喊声,“鸦儿啊,我苦命的鸦儿啊,这么晚了你去哪了,这世上我就你一个亲人了?可别让狼祸害了啊!鸦儿啊……你出事,我也不活了!”是长青道长的声音。

高鸦儿连忙大喊:“舅舅,我在这!”长青道长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跑来,搂紧高鸦儿,涕泪交流,如今你就是给他一千两黄金他也不愿松手。长青道长在天齐庙等候高鸦儿,天色将黒,还不见归来,甚是心焦,听得野林中传出几声狼嚎,登时心惊胆战,生恐高鸦儿遇到狼群,更自责不该让高鸦儿独自外出。慌里慌张地四处寻找,久寻不见,失魂落魄,天塌了一般。如今看到高鸦儿,欣喜若狂。

人生最宝贵的不是那些黄金白银,而是亲人间那血肉相连割舍不断的深情。

长青道长擦擦泪:“鸦儿,傻不傻,这么晚还呆在野地里不回,碰到狼怎么办?”

“舅舅,土地公的白薯快吃完了,我想多找点草根……”

长青道长泪如雨下,拿起篮子,搂着高鸦儿慢慢往回走,两个相互依附的身影缓缓融入黝黑夜色中。

草丛晃动,几只野狼俯身潜出,绿眼莹莹,獠牙呲露,欲跟随二人,伺机厮咬。独眼老太太悄然显出身形,挡在前面,独眼中青光爆绽,野狼畏缩止步,呜咽几声,转身窜逃。

再回到津门县城,节都能精彩无缺,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坚持阅读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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