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意思
漆黑的甬道,行走时沉闷的脚步声。
电筒的柱形光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墙面上扫过,装修到一半的工地某种程度上似极了废墟或是坟场。
一名身穿制服的保安懒散地行走在巡逻线路上,凌晨三点,他还有两个小时换班,因此有些松懈,满脑子都是啤酒和家里松软舒适的大床。
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响。
“谁!?”保安高声喝问,打了一半的哈欠顿时断掉,眼角还挂着两颗欲坠不坠的泪水。
电筒掉换方向,光柱从倚在墙边的建筑材料上掠过,一只拳头大的灰鼠被光线惊动,吱吱叫着疾窜进黑暗中。
保安刚松了一口气,电筒的光却又照到右侧角落,那里有个人背对他倚墙而立。
“谁在那里?”保安心脏怦怦跳,一把拔出腰间的警棍,声色俱厉,“这里是侯哥的地盘,不长眼的想来偷鸡摸狗,当心你有命进来,没命活着出去!”
那人一动不动,任保安怎么吆喝也不给回应。
保安按响了对讲机通知主控室,同时用眼角警戒异动,渐渐觉出不对,这人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眼熟,似乎是和他一样的保安制服,难道不是小贼,而是同事?
他全神戒备着,慢慢地往前蹭,偷偷伸出警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了过去!
那人应棍而倒,在地上软绵绵地滚了半圈,摊开四肢,将一张惨青厉白、七窍流血的面孔曝露在灯光下。
竟是本该在主控室里策应的同事!
“……小刘?”保安呆呆地叫了半声,蓦地反应过来,扯直了嗓子惊声尖叫,“死人了!!!!”
…………
……
惨案发生的时间细算来也不过三五年前,徐形宜那时候却没疯,相反,在周定远的记忆里,她是一个充满智慧,相当气派的老太太。
就因为徐形宜给他的这种简直是作弊。肖文静作弊那是没办法,她没什么真才实学,徐形宜出身风水世家,自然不会像她那样胡混。
在徐形宜的吩咐下,“金史密斯”的装修图纸大改,加入各式各样的玻璃,不但正面的门窗采用了大量玻璃,会所内部也到处镶嵌着玻璃屏、玻璃隔断、玻璃天花板等等。
周定远说:“徐大师告诉我,聚阴地想要变成阳宅基地也不是不行,但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因为我们工程太急,所以这些正常的手段没有发挥的余地,她只能勉力一试,试试以毒攻毒的办法。”
“我知道了,”肖文静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光煞除邪,她想人为地制造光煞!”
“什么意思?”周定远满眼问号地望了望坐在他和肖文静中间的顾遴,顾少年鸟都不鸟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周定远只好又充满求知欲地看向肖文静。
肖文静对客户的态度向来良好,而且她也是个风水界的菜鸟,正热衷于向更菜的外行人卖弄本事求取自尊。
她耐心地说明道:“光煞其实正经的应该叫‘反光煞’,顾名思义,是指强烈的反射光形成的恶煞,风水学视之为大凶,认为光煞影响人的身体健康、运势运程,严重的还可能造成血光之灾。我师傅说,在科学上也有类似的说法,称之为‘光污染’。”
“啊!”周定远显然听过“光污染”这个说法,触类旁通,对“光煞”也很快有了自己的理解。他疑惑地问道:“既然光煞对人有害,为什么你说徐大师要……要人为制造光煞?”
肖文静也奇道:“怎么当初她没解释吗?”
周定远摇摇头。
“是她没说,还是你们没问?”
“都没……”
肖文静深觉不可思议,“她不肯解释,你们也什么都不问,居然就这么听她的吩咐重新花大价钱装修,你们是不是傻啊?”
周定远嘴唇蠕动两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在心底苦笑。新中国历经几次这样那样的运动,传统行当出现断层,现代社会里真正有本领的风水师那是多稀罕的宝贝啊,凤毛麟角都不为过!徐家靠着徐形宜的本事在京圈发展了不少人脉,就算以猴太子的身份也不敢得罪她,何况他们这些小人物。肖文静觉得他对她的态度过于恭敬,她很不自在,这些周定远早就看出来了,可她不知道的是,他对她其实比不上当年他对徐形宜的十分之一。周定远曾经对徐形宜百般跪舔,徐形宜连个正眼也不看他,别说像现在这样坐在对面说说话了,恐怕到了她连他的脸都记不住。
大家的酒都醒了,周定远也不敢再放肆,憨厚老实地笑了笑,既不敢反驳也不敢附和肖文静说徐形宜的坏话,反正他现在也稍稍摸到点肖文静的脾气,她是有点爱炫耀的,不会因为他不追问就把后面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去。
果然,肖文静只随口刺了他一句,自己也没往心里去,半点不打顿地又接着道:“光煞虽是恶煞,可并非一无是处,须知‘光’本身便是世间一切邪祟的克星,强烈的光照直接能够驱散了死气。以光煞对抗聚阴地,理论上而言,确实是以毒攻毒的好办法。”
但也仅是理论上而言。无论聚阴地或是光煞,都对人的身体健康非常有害,久居其中的人必然会受到影响,徐形宜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在聚阴地上盖一座寺庙,以香火愿力化解每天聚集而来的死气,虽然比不了光煞立竿见影,却又要安全无害得多。
她都能想到的办法,她不信当年的徐形宜想不到。
有那么多种选择,为什么,徐形宜选了最坏的一种?
肖文静心下发沉,看来“欢乐人间”会所的风水问题比她想象得更多疑难,她想,她该去“金史密斯”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