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密公开（2）
兰泽和安歌走后，若华长叹一声，对攸宁道:“抱歉，我刚才……”
攸宁连忙说:“我想我能理解您。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不能让时间倒转，只能往前看，不是吗？或许，人类也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差劲，公开身份，大家还有可能更好地相处。”
“身份公开与否其实无关紧要，公开了有麻烦也是人类内部的麻烦，波及不到我们。”若华请他坐下，自己在他对面坐了，右手对着一张桌子轻轻一挥，桌上的紫砂壶自己动了起来，把茶水倒入两个杯子里。
然后，两个杯子飘了过来，停在他手上，茶水并未漏出一滴。
这当然不是魔术，而是实实在在的超能力。
攸宁惊讶万分。
若华将茶递一杯给他，“听说你是受西方教育长大的，不知喝得惯茶否？我家里没有咖啡，只好凑合了。”
“我妹妹喜欢茶道，受她影响，我也喝茶的。不过我不懂品茗，只当平常的饮品喝。”攸宁接了杯子，茶还冒着热气，入口清香甘洌，只是略带苦涩。
若华冷笑道:“品茶都是闲人干的，像我这劳碌命，东奔西走不得闲，有时候饿了连茶叶都嚼了吃了，还品个鬼的茶。”
攸宁笑道:“我爸也常抱怨太忙，空闲时间少，喝杯茶的工夫也没了。但他挺开心的，因为长辈的忙碌能带给后辈更好的生活啊。”
闻言，若华“切”了一声，想放下杯子，却发现茶几刚让他拍烂了，只得继续端着，说:“要是我那个该死的侄女有你一半，我也任劳任怨，可她倒好，从小到大没有一天能让我省心的！”
“兰泽……真是您侄女儿，亲的？”攸宁有些怀疑，他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最多二十岁，跟兰泽怎么会是叔侄关系？
若华笑道:“她是我亲哥哥的女儿。我只是外表年轻而已，论年纪，我比你父母还大几十岁。”
“你们的寿命很长？”
“和人类相比，够长了。”
“那和宇宙中更高级的文明种族比呢？还不够长吗？”
“确实如此。不过你的问法有点问题，寿命长短跟文明水平高低并无关系。乌龟王八的寿命不是也很长吗？但它们仍然是低等动物。真正的生命，其价值不在于长短。当然了，活得更久也是好的，若是像流星一样，一瞬间就过去了，再美又如何，都没什么人能欣赏、能记住。”
攸宁点了点头，他很赞同他的说法。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若华忽然问道:“你觉得兰泽这丫头怎么样？她多次跟我提起你，对你印象很好呢，想必你们关系不错？”
“还可以吧……”攸宁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与兰泽算不上熟识，关系只能说还行。
“这丫头也是个苦命人，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她小时候，我把她放在农村，就是希望她远离现代城市里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天真无邪地度过童年。幸好，这点我做到了。”若华说，“她长大了，我也不指望她出人头地，只愿她能像普通的人类女孩子一样，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至于那个一百光年外的故乡，回去的希望太渺茫，也不必过于执着。可我现在担心，我怕是不能如愿以偿，她人虽小，心却极大，不可能满足于读书、工作、相夫教子。”
“这不正是她的优点吗？”攸宁反问。
其实，兰泽和紫嬿有点像，都不是只求衣食无忧的人，虽然身在地球这一片天地，心里装的却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星空。
他很欣赏这样的人，尤其是女人。
此时的他并不知，她们的相似源于她们共同的身份——外星人。
她们是星空的子民，自然会本能地向往天外的世界。
“但愿是优点吧！”若华笑了一下，“我知道她打什么主意才拉着你来，其实我本来也不准备怎么责罚他们两个，孩子惹自己生气，骂两句也就完了。耽误你的时间，真不好意思。”
攸宁忙说:“没有，我现在也没什么正经事儿。”
若华道:“谢谢你。”又问，“你当初瞒着家人报名参加‘地球使者’计划，可见你对宇宙十分向往。但你也该明白这是一段有去无回的征程，真的不后悔吗？”
攸宁坚定地说:“心之所向，无怨无悔。或许有朝一日，地球人也能在太空的另一方建立文明呢，我愿意做探路者。”
若华沉思了一会儿，笑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希望你梦想成真。那两个家伙不回来了，我让人送你回上海吧。现在事情多，以后有空，记得经常走动走动。”
攸宁本欲拒绝，但想到眼下危险因素极多，也就答应了。
若华派的人将他送到家门口才回去。
这时候父母亲都回来了，正在看电视，不出所料，每个台都在播兰泽与安歌的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白夫人说。见他回来了，便问：“攸宁，有媒体拍到当时你也在那里，是不是真的？”
他应了声“是”，又道:“这件事我了解，但眼下还不方便说，后天官方会给出解释的。”语毕，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父母也不再多问，只等着后天的到来。
攸宁看了几页书，觉得无趣，便扔开，拿起手机，刚打开微信就收到兰泽的信息:“度日如年，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怎么了？”
“我一直希望能以真实的身份与人类朋友们相处，可是，这一天真的要来临，我却很害怕。如果大家因为我是异族而跟我生疏了，该怎么办呢？”
攸宁问她:“看过《赛文奥特曼》吗？”
“昭和系都看过。”
《奥特曼》从1966年开播至今，一般情况下，昭和年间播出的统称为“昭和系”，平成年间播出的则统称为“平成系”——昭和与平成都是日本天皇的年号。
两大系列世界观不同，昭和系的奥特曼大多来自“M78星云光之国”，平成系则出现了地球本土的奥特战士。
兰泽偏爱昭和系，这是源于她对现实中的“光之国”的向往。
宇宙中存在由神级文明建立的“光之国”，那是真正的理想国度，用中国古代的话说，便是“天下大同”。
攸宁则喜欢平成系多一点，因为平成系更注重地球的“人”而不是来自星海彼方的“神”。
但紫嬿爱看昭和系，而且必要他一起看，因此他也都看过。
“《赛文》的女主角对男主角说过，不管你是宇宙人还是人类，在我心中，你就是你，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他说，“我想，你的亲人、朋友也是一样，他们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跟你是外星人还是地球人无关。不要想太多了。”
“科幻片与现实生活毕竟是不一样的。”
“但也不是完全不同啊！”
“也不是完全相同。”
再说下去，恐怕要晕了。
他便回道:“无论如何，我把你当朋友，永远不变。”
这条发过去，兰泽很久才回复，仅有两个字:“谢谢。”
攸宁又发了一条让她早点休息，关闭微信，看着屏幕上紫嬿的照片，才想起这个以前恨不得时时刻刻跟他黏在一起的妹妹已经好几日没联系他了，不会是在学校交了男朋友，忘了哥哥吧？
他登上QQ，给她发语音消息:“在干什么？”
大约四分钟后，她用语音回复了:“在床上躺着，想事情。”
“想什么？可以说说吗？”
这回，她的声音竟让他打了个寒颤。
她说:“我在想，六是个好数字。”
他没有再发过去。
不知怎的，他忽然很恐惧，妹妹好像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居然能发出那么恐怖的笑声，只持续了几秒钟，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还有她那句话，并非莫名其妙。
直觉告诉他，她口中的“六”，就是他们一起讨论过的地球第六次生物大灭绝的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