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朱玑问石壁散人（修）
外头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山头而已, 然而里头却是别有乾坤。
拨开洞口厚厚的藤蔓，他们走了进去，里头并不逼仄, 大概一个半人高, 可以同时容下三个人并排行走, 洞外的藤蔓从外头探进来, 爬满了洞内的四壁, 他们脚下都是藤蔓肥厚的叶子呢。
杜楠正不知要走多久，忽然一个转弯之后，他看到了光。
这就到头了？杜楠一愣。
没办法, 前头太亮了，看着就好像是外面透过来的光似的, 不过紧接着他就知道不是。
注意到发光处的真实情况, 他倒吸了一口气！
好多好多的灵石！长满了山洞的四壁！那些光就是这许多灵石发出来的, 能将这么深的山洞内部照的亮若白昼，你想想看, 这得是多少灵石？！
不止杜楠，就连朱玑的瞳孔也微微缩了缩。
他早就从之前石壁散人说的话知道这边定有许多宝物，然而真正见到，他发现自己想象的还是简单了。
这里的灵石和他们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灵石都不同，他们见到的灵石一开始是小小的, 杂驳的, 边陲小镇的灵石基本都那个样子, 然后来到鹤都, 他们见到的灵石基本就是如今修仙界通用的灵石了, 统一切成大小一致的长方形，不大, 块头就好似后世的金砖一般，他们见过最大的也就两块砖头大小，那已经是蕴含灵气极多的稀有品了就连淘宝坊也是难得收到一块，收到后，杜雨涵特特和上头说了一声，然后领两个孩子过来看了看。
杜雨涵可是没放过一切机会让他俩长见识来着。
可是这里最小的灵石都是他们见过的那块灵石的三倍大小！至少！
之所以说是“至少”，因为那块灵石只有一部分露出来了，剩下的部分还埋在山壁内，根本不知道有多大。
彼此对视一眼，杜楠和朱玑看到两人的黑眼珠如今倒映着满满的金光，不由得笑了笑。
“我想起母亲了。”朱玑道。
“我也是。”杜楠心有灵犀。
两人又一起笑了笑。
石壁散人可不管他俩为什么笑，在他看来，见到这一幕，任何人都得笑啊！哪怕是他自己，第一次在这里敲出来第一块灵石时，他当场就是一阵狂笑啊，随即，就是大哭了。
“……我一开始多欣喜若狂，后面就有多悲痛欲绝啊。唉……用不了哇用不了。”摸着石壁上偌大的灵石，石壁散人一脸麻木：“曾经我还活着的时候，要是来到这么个地方，得多高兴，这简直是老天赐给我的机缘啊，非得让我死了之后才发现。”
“灵用不了灵石吗？”杜楠问。
石壁散人便摇摇头：“用不了，唯一能用的就是凝神草，偏生这里的凝神草实在不算多。”
听他这么讲，老唐听不下去了，插嘴道：“这里的凝神草已经算多了，好不好？换在外头你但凡能找到一棵凝神草，那就是挖到宝贝了好不好？我看你是在这里住久了住的脑子咵塌了。”
“咵塌”，“坏掉”的意思，是老唐老家那边的方言。
石壁散人便垂头丧气道：“行吧，已经算多了，可是还是不够多。”
说着，他转过头来，对着杜楠和朱玑两人，认真道：“身在宝山用不成，所以，我们只是看山的，你们才是有机缘的人。”
“不要辜负这机缘，修仙者，机缘最重要，可以说，比天赋还重要。”
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模样，杜楠怔了怔，然后不由得看向了当归。
石壁散人继续带着他们往里头走，杜楠原本觉得之前石壁上那些灵石已经够大了，不想后头的灵石更惊人，块头更大不说，颜色还更深！
颜色越深的灵石里头蕴含的灵气越多，颜色是划分灵石价值的另一个标准。只是这灵石的颜色却不统一，附着石材不同，灵石的颜色便不同，这些能够供灵气附着的石头本身往往亦是十分珍贵的宝石，哪怕里头的灵气被吸完了，剩下里面什么灵气也没有的石头亦做的上价，别的地方不说，像他们乡下地方的男子就喜欢用用完的灵石做首饰，亮晶晶的，也是极漂亮的，至于有钱一点的大地方的人，甚至会直接用灵石做装饰品的。
如今这个山洞里的灵石是紫色的，入口的地方是带了浅浅颜色的蓝紫色，聚在一起好似天光，然而越往里走，灵石里的蓝色渐渐去掉了，只剩下浓重的紫，内里的灵气仿佛变成了液体，浓稠的搅都搅不动，杜楠才知道当灵石里的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会不发光的，仿佛光都被过于浓郁的灵气遮掩了一般。
石壁散人便恰在此时燃起灯来。
只是他点燃的灯亦不是普通的灯，而是直接用灵石制成的。
而他们脚下的路也终于到了尽头。
在石壁散人手中的灵石灯的照射下，杜楠看清了这个如今在他眼中已然很奇幻的场所。
上、下、左、右尽是完整的紫的发黑的灵石，几乎看不到它们的尽头，透过那些灵石往后看，杜楠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一片紫海之中——
而在这片紫海之中，一左一右，分别有两个海洞。
“这两个静室，以后你们可以在这里修炼。”
指着两个“海洞”，石壁散人道：
“静室下头就是灵脉，这里之所以遍布灵石，盖因这段灵脉，且这段灵脉不但粗壮且十分精纯，放在任何一个门派，怕是都可以作为镇教灵脉，但凡某个地方有这一段灵脉，都可以开山立教了！”
听到这乃是一段灵脉，杜楠又倒抽了一口气——灵脉，他听过没见过的！
正如石壁散人所说，世间几乎所有灵脉之上都矗立着一个教派，或大或小，根据灵脉的大小而定，小门派保不住大灵脉，而大门派的灵脉亦非常珍贵，因着灵脉存在的缘故，教内虽然众弟子甚至周围的百姓皆可得到更加充裕灵气的实惠，然而真正的灵脉之上，却要紧着教派内的紧要人物使用，寻常弟子轻易用不上的，门派中人认为教派的气运和灵脉息息相关，哪怕是紧要人物也不能可着劲尽情享用这灵脉，生怕教派的气运被用完了。
可以说，如果不是此次来到了这里，哪怕是当归，没个一两百年又或者其他机缘，怕也是接触不到灵脉的。
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老唐，你且带五花道友去你那静室参观参观，我带当归道友去我这边。”石壁散人说着，直接带着朱玑向右边那个静室走去，而老唐则对杜楠笑了笑，示意他和自己往左边去。
“你那静室”……这是石壁散人他们的静室吗？
杜楠心里想着，脚步却没停，跟在老唐身后，两人没多久就站在之前看到的“海洞”里了。
和外头差不多又不太一样，这里面积不大，四面八方仍然皆是紫色灵石，只是因为铺陈摆设的关系，额外多了一丝生活气息。
一进入静室，杜楠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面一张石台，上头铺着一层布，还摆了一枚蒲团，在蒲团旁边有一个同样用灵石雕成的花瓶，里面插了花，不过已经枯萎了。
朝杜楠友好的笑了笑，老唐走过去，从身后的竹筐里拿出一朵鲜嫩的小花和花瓶中原本的花换了。
“这是唐前辈的静室？”杜楠问。
“嗯。虽说现在我们是灵用不着这灵脉了，只是这么个好地方一点不用未免可惜，我们几个就都在这里各自挖了静室，就算解了生前遗憾了。”老唐笑呵呵道。
说着，他朝杜楠轻轻挤了挤眼，然后一脸神秘的将石台上的土布撩起来，杜楠这才发现下头的石台赫然是一张紫的发黑的灵石台！
看杜楠发现了，老唐这才将布重新放回，笑嘻嘻对他道：“看，这么大一块超品灵石做的石台——可是我活着的时候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东西了。”
“你再看这个蒲团——”说着，他又拿起石台上的蒲团拍了拍：“凝神草编的。”
“凝神草编的蒲团啊，也是活着的时候做梦也不敢想的东西呢。”
“花瓶是我随手雕的，样子虽然简单，可是苦修之中倘若能够看到这样一朵鲜花，心情就会会极好。”
“而且这里头的花也不是普通的花，干掉的那朵是秋蝉花，有清新凝神的功效，超品仙草。”
“刚刚我换上的这朵则是合和花，同样是超品仙草。”
“这里有一扇门，门后乃是一面聚灵阵，可以让灵气更加浓郁。”
“你再看看这里，这里有一排暗格，第一个格子是辟谷丹，第二个格子是凝神丹，第三个格子是聚力丹……都是炼气期用得上的丹丸，你尽管吃，管够，不用怕吃完，暗格底下是传送阵，快完了的时候我那边会得到通知，到时候我会自动给你补足。”
“还有这里，这里也是一个传送阵，每天可以从外面传送新鲜的凝神草汤过来，可以喝，可以洗漱沐浴，想要其他的东西也可以，传纸条出去。”
看着仓鼠一样，还在不停介绍静室中各种设施的老唐，杜楠默了。
老唐之前是多厉害的修仙者他不知道，不过绝对是很厉害的生活家了！这简直是修仙界最顶级的高级自修室有木有？
***
而在隔壁，同样大小的静室中，就完全是个简朴的静室了。
同样规格的灵石台是有的，只是没有盖布，没有蒲团，没有花瓶没有花，倒是有一堆干草乱七八糟的堆在石台上，仔细看可以看到上头干枯的白色小花。
原来是凝神草晒干变成的干草堆。
“隔壁老唐那边的环境会好一些，不过反正都是修炼用的静室，我觉得我这个也不差。”因为什么也没有，而该有的都明明白白在眼前了，石壁散人自认为没什么好介绍的，索性摊手一笑。
“啊，不对，这里有个传送阵的，老杨赶制的，以后我们会用这个送凝神草汤过来，快速修行的话，凝神草汤是缺不了的。”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石壁散人赶紧给朱玑介绍了一下位于石台角落的传送阵。
听他介绍完凝神草汤的用法，朱玑点点头，表明自己记住了，随即看看石壁散人，他向对方问了个问题：
“道长，我这种情况想要修炼到元婴的话，敢问最快要多少年？”
不慌不忙抚了一把胡须，石壁散人看向他，半晌道：
“凭你的仙根，加上此地的灵脉，不出意外，你六十年元婴可成。”
“本地遍地仙花仙草，老唐除了瓜子花生炒得好吃以外，颇擅长炼丹，有他的丹药辅助，这个时间可以再缩短十年到十五年。”
“老杨擅长符阵，如果你受得住的话，可以让他再为你加个聚灵阵，那样的话，可以再缩减个五年。”
“所以——”石壁散人说着，左手伸出四根手指来：“四十年到元婴，这个资质说出去绝对很可以了，我还活着的时候，最快修炼到元婴之人用了二十年到元婴，只有一人而已，除他以外，最快到元婴也要七十年，你这个速度当不了第一也是第二了！”
他说完，便对上了一对乌黑的眼珠。
然后，便听对方道：“敢问道长，那人是如何只用二十年到元婴的？是他修炼的灵脉比这里还要厉害？”
“非也非也，这里的灵脉简直就是仙境才有的灵脉，又只有你和五花道友两人使用，论灵脉，比这里好的少之又少，怕是没有哇！”石壁散人立刻道。
“那莫非是他的资质比我强？”
“非也非也！当归道友切不可妄自菲薄，你的资质当真了得，摸到你仙骨的时候老道吓了一跳，你是不知道老道生前摸过多少骨头，这种情况还能被吓一跳，你那仙骨厉害哦——”
石壁散人话未说完，朱玑已经又问了：“那对方是如何只用了二十年便修行到元婴的？”
被他盯着，石壁散人眼珠躲闪了半天，最终在一片静谧中开口道：“是我了，是我给那人雕了仙骨，老道其实有一门小小的技巧，在人骨之上雕刻符阵是也。”
是了，听到石壁散人这样说的时候，朱玑心中想。
果然是他。
跟随师父一起修行的时候，苦修之中，他们师徒也会闲聊，闲聊之中，淬玉师父曾经提过一位异人。
据说是上境的人。
本是凡人，却能修炼，还修炼到了不低的修为，为人极聪明，说到修仙理论头头是道，几乎比修为高他数倍的大能都厉害。名门大派争相邀请他入门，而更有民间豪富子弟手捧无数灵草求他成为自家客卿，盖因他有手绝技。
“雕仙骨。”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能想出这等异术，让不可修炼之人重新可以修炼，让灵根有损伤之人重新恢复。”
“我的灵根不算十分好，知道这人之后还想过找他给我雕一下仙骨。”
“也是少年时的妄想，据说叫壁散来着，大概是异人有怪名吧。”
不是壁散人，也不是壁散，石壁散人的名字怎么老是被传错？看着眼前虽是灵体却鲜活的老道，朱玑想。